“若生明清,只嫁张岱” 跨越时空的文人倾慕与精神共鸣
“若生在明清,就只嫁张岱”——这句掷地有声的感叹,出自当代作家章诒和之口。这位以《往事并不如烟》等作品震撼文坛的作家,在谈及对理想伴侣的想象时,竟将目光投向四百年前的晚明文人张岱。这一跨越时空的倾慕,既是对张岱人格魅力的极致赞美,也是对明代文人精神世界的深刻共鸣。
一、章诒和的“惊世之语”:为何选择张岱?
章诒和首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这一观点,源于她对张岱散文的痴迷。学生时代,她因专业需要研读《陶庵梦忆》,却被书中鲜活的生活细节深深吸引。张岱笔下的世界,既有“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的市井喧闹,也有“曲终人散、风冷月残”的孤寂悲凉,这种对生活极致的感知力,让章诒和感叹:“一个多么丰富、美好的男人。”
更令她倾倒的,是张岱的“矛盾性”。他自称“一事无成”——学书、学剑、学节义、学文章、学仙佛、学农圃皆未成功,却以《陶庵梦忆》《夜航船》等作品成为明清散文第一人;他出身簊绅世家,却痴迷于市井烟火,从斗鸡走狗到品茶论道,从结交名士到怜惜妓女,活得恣意张扬;他历经明亡之痛,从锦衣玉食跌入清贫,却以“繁华靡丽,过眼皆空”的豁达,在隐居中完成《石匮书》等史学巨著。这种“在矛盾中绽放”的生命力,让章诒和直言:“若生在明清,就只嫁张岱。”
二、张岱的“多面人生”:从纨绔子弟到文化巨匠
张岱(1597—1689)出身于浙江绍兴的仕宦世家,曾祖父张元忭是状元及第的翰林院修撰,祖父张汝霖为万历进士,父亲张耀芳虽屡试不第,却以书法诗文闻名。这样的家庭背景,赋予张岱“纨绔子弟”的底气——他少年时设斗鸡社,与友人张联芳、秦一生斗鸡取乐;中年时游山玩水,登龙山赏雪、秦淮河观龙舟,甚至因喜爱乳酪而研究出“蒸、冷、煎、腌”等十余种吃法;晚年时,他更以“吃货”的执着,为改“玉带泉”名为“阳和泉”而与村民争辩,留下一段趣谈。
然而,张岱的“纨绔”背后,是超凡的才情与洞察力。他博闻强识,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其《夜航船》堪称明代“小百科全书”,从三教九流到神仙鬼怪,从政治历史到民俗文化,无所不包;他文笔绝妙,《陶庵梦忆》中记录的市井人物,如竹雕艺人濮仲谦、说书人柳麻子、扬州“瘦马”女子,皆因他的生花妙笔而鲜活至今;他更以史家笔法写自传,在《自为墓志铭》中坦言“学书不成,学剑不成……俱不成”,却以“一事无成”的姿态,完成了对明代文化的终极记录。
三、晚明风骨:在破碎中坚守的文人精神
张岱的魅力,不仅在于他的才华与趣味,更在于他在时代巨变中的精神坚守。明亡后,他拒绝清政府的招揽,选择隐居四明山,以“布衣蔬食,常至断炊”的清贫,守护着文人的风骨。他在《陶庵梦忆·序》中写道:“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这种对过往的反思与对当下的超脱,让他的文字既充满对晚明风物的眷恋,又透露出对历史兴衰的深刻洞察。
更难得的是,张岱始终保持着对“人”的关注。他写《湖心亭看雪》,以“独往湖心亭看雪”的孤寂,映照出文人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他写《扬州瘦马》,以寥寥数笔勾勒出被物化的女子的悲惨命运,展现出对底层民众的悲悯;他写《柳麻子说书》,以“声如巨钟,说至筋节处,叱咤叫喊,汹汹崩屋”的描写,让一个相貌平凡的说书人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形象。这种“以小见大”的笔法,让张岱的作品超越时代,成为理解明代社会的钥匙。
四、跨越时空的共鸣:章诒和与张岱的精神对话
章诒和对张岱的倾慕,本质上是现代文人与晚明文人的一次精神对话。她曾说:“张岱的‘一事无成’,恰恰是他的‘无所不成’——他以书写确立了人生的终极价值,以趣味抵抗了时代的荒诞,以豁达包容了命运的跌宕。”这种对“生命意义”的追问,对“精神自由”的追求,正是章诒和与张岱跨越时空的共鸣点。
在章诒和看来,张岱的“有趣”远胜于世俗的成功。他能在繁华中保持清醒,在落魄中坚守趣味,在矛盾中活出真实,这种“不完美却完整”的生命状态,比任何功名利禄都更令人向往。正如她在《四手联弹》中所写:“哪里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哪里肯定有张岱;曲终人散,风冷月残,有人吹出一缕悲箫,那听客肯定是张岱。”这种对生活的极致热爱与对精神的绝对忠诚,让张岱成为章诒和心中“理想伴侣”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