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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话中的“量词+名字”

2022-05-19

同样是量词,和普通话里出现“只”时体现的中性相比,在上海话语境中出现的“只”,只要不是数字,后边紧跟称谓名词的,通常体现出贬义效果。

例如:1,搿只女人勿要忒要哦!

2,搿只戆大做呃事体只有伊自家觉着呒啥啥。

3,我就讲喏,事体就坏了搿只瘪三身上厢!

4,搿只赤佬死腔是死腔得来……

在大多数时候,上述语境里的表示可以把“只”前边的“搿”(相当于“这”)去掉,而直接名之:只女人、只戆大、只瘪三、只赤佬。这在我了解的汉语普通话和其他方言中,可谓绝无仅有的现象。大家心里可以默念一下你所熟悉的各地方言,即可明白“量词+名字”的组合如果放在句子的最开头,是多么地别扭。

简而言之,一旦上海话中出现“只”,那么这个量词所引领的名词,用上海话说“总归大灵勿灵了”。此语的妙处,不是长期浸淫在沪语方言语境的,无法体会。

前边说过,量词“只”在普通话中出现时,绝无褒贬之标签,而是纯中立。但在文艺作品中出现时,偶有意外。电影《让子弹飞》中,张麻子携汤师爷赴黄四郎夜宴。宴席进行到一半,黄四郎拍掌唤出“黛玉晴雯子”,献出宝石两颗。当一名肚兜装的妙龄女子袅袅娜娜出现时,葛大爷用标准的京味国语表达了他的疑惑:“不是黛玉晴雯吗?怎么只有一只女子?”我大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写这句台词的家伙一定听上海人说过“一只女宁”。普通话向沪语的“借词”,在银幕上起到了奇异的效果。

既然是“贬语”,无论是上海人还是外来的学习上海话,在对量词“只”的使用上,必须遵循“为尊者讳”、“为爱者讳”的原则。比如,你夸某个男人的妻子贤惠,就绝对不可以说:“哟,搿只女宁算拨侬讨着了!”原本一句或许是法子发自肺腑的“得此贤妻足矣”,顿时沦为反讽,人家勿忒侬翻毛腔才怪喏。

此时的量词,通常用“搿呃”,也即无甚褒贬的“这个”比较保险。但是,与贬语“只”具有连带效应,当上海话的“只”与“女宁”、“男宁”连用时,实际上也给“男宁”、“女宁”这一单独审视绝对属于中性表述的名词,蒙上了贬义。故而,当你打算比较得体地夸一个人的妻子或丈夫贤惠、难得时,最妥帖的说法不是“搿呃女宁拨侬讨着了”、“搿呃男宁拨哪能拨侬觅着了哦”,而是:“搿呃太太算拨侬讨着了”、“搿呃老公哪能拨侬觅着了啦”等等。

鉴于“只”在沪语贬义语境的广泛共识,在本城,如果在某些私下交谈的场合,需要臧否某个男人或女人,而被吐槽的对象的种种行径又是为交谈双方所熟知,此时,只要四个字即可涵盖双方的所有“尽在不言中”的情绪——“搿只男(女)宁……”最佳的效果,一般还会配以双方类似轻微帕金森综合症那样幅度极小的左右摆头,摆头的频率与时间与被吐槽者的人品成反比。当然,还有更简洁的说法,也即“只男(女)宁”。不过,如果对此人的感喟需要加以特别强调或者吐槽者内心有恶毒的情绪必须排遣,则“搿”字加上的效果更佳:搿、只、男(女)宁(以下删去头文字f500字)……